折丹

旅泊多年岁,老去不知回。
忽逢门前客,道发故乡来。
玉逍遥站在树下,莫名生了这样的感慨,随后被自己逗得想笑,却只在面上勾了个勉强的笑容。
他走的时候还年少,回来时鬓角已经生了白霜,风尘仆仆,漂泊伶仃,一身的流离和倦怠。
为了在重阳前回来,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今时又不同往日,名噪一时的玉公子何曾这样赶过路,只牵着一头瘦驴,带着零零碎碎几卷书,一个裹了好几层的布包,一些干粮一点盘缠,孤零零的回故乡来。
已经是初秋了,村口大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发黄,玉逍遥站在树下伸手接了一片,边缘蜷曲枯涩,却还有些水分,带着犹自挣扎的绿意。
他在村口休息了一会儿,把那个布包揣到怀里,又喂小毛驴喝了些水,便打算再走一程。
就算进不去,看看也是好的,你说是吧。
摸了摸胸口的布包,玉逍遥这么想着,往家里老屋走去。
不过一盏茶的路程,他再磨磨蹭蹭也该到了。
他停在离门口十几步远的地方,那屋子还同他年少时一般,门口的狮子叼着滚珠踩着绣球,漆成深色油光水滑的大门,门环像是换了新的,却也没太大变化,变得最多的却是当年他们走时玉箫栽下的那棵枣树,长高长大了许多,结了些小枣子,坠得整棵树沉甸甸的。
玉箫喜欢吃枣子,尤其是脆枣,要先晾干,再用高粱酒浸个把月,取出来当做零食般一个一个吃了,溢着酒香和枣香。但姑娘家家酒量不好,这东西吃多了又容易积食,玉逍遥便差人说,只准用小碗盛着,一次十几个,不许吃再多。
你还为这个和我闹过别扭。
玉逍遥满是风尘的面上蒙了点笑意,瑰紫的眼睛闪了闪,被长长的眼睫挡住,手重又捂上心口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包。
只看一眼便该走,换了主人,再不算我们家。
你说是吧?玉逍遥自言自语问了一句,手中牵着毛驴,又望了望那棵郁郁葱葱的枣树,转身便要走了,像是全无留恋的样子。
却被从那门中走出的杂役家人们叫住了。
“可是玉公子吗,我家主子等您许久了。”
玉公子?玉逍遥有些诧异地看了几眼,发现这些人他并不认识,自嘲一笑感慨哪里还有什么玉公子呢,却也不多做问询,只错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家主人是?”
“我家主子说了,请您入内,您见了便知道。”
玉逍遥的脚步极诚实地跟着走了。
他笑话自己嘴里说的多理智,脚下却把心意出卖的一干二净,恨不得在那旧宅子里打个来回,重用脚步丈量方圆,再用双眼把每一寸都细细记住。
家丁带着他穿过花径走过回廊,玉逍遥记得那个地方,他年少时被打发到大书房读书,时常偷跑出来抱着玉箫攀花斗草,有时候与他同一个先生的师弟君奉天也在,三个人偷偷摸摸藏在小花园里,挖坑闷烤从厨房顺来的地瓜。
地瓜没熟,却燎着了拖在地上的衣摆,除了君奉天是客人需要礼让,他和玉箫都挨了狠狠一顿瓜落。
玉箫是女孩儿,顶多被禁足,玉逍遥却狠狠挨了一顿屁股,还得顶着君奉天被连累的怨念眼光读书。
他想着想着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从心底铺到面上,以至于他随着家丁进了去屋,见到这宅子的新主人时,眉宇还藏着舒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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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