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丹

【簇邪】北京爱情故事 之二

站街梗,有路人老吴暗示,老吴老张箭头设定,部分苏黑提及。原梗走这里

前篇:


昨晚发生的事对黎簇来说是双重的沉重的打击,换个人可能已经因为尊严受辱的愤懑和或者自我暴露的迁怒将抽烟男人彻底拉黑,并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踏进那个地头一步,借此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但黎簇不同,他是个非常有韧性的人,倔强又喜欢逞强,越是丢脸他就越是不信邪地要试一试,有时候他会做一些出乎很多人意料的事情。

在红灯区受挫以后,黎簇一次又一次在下课和放假的时候出现在西直门朝阳北路的街口,他假装不在乎起哄和嘲笑的表现让他很快交到了几个损友。这对想要在这样一个欺生地方的做点什么(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的黎簇来说是个很好的开头。

比如黎簇很快知道了抽烟男人的名字。

——吴邪。

黎簇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刚从黑眼镜那里得到这个名字时他甚至还觉得这是个假名,就类似于明星出道要换个好听的名字,出来做事儿也要取个亮眼的称呼。虽然他很快就在黑眼镜似笑非笑的神情里选择不再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但固执的小年轻还是觉得他的想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正确的。

黑眼镜是黎簇交到的损友之一,他和吴邪做着同一行当,无论黑夜白天始终戴着墨镜遮挡着一半的面孔,黎簇曾经猜想他可能是施瓦辛格终结者系列的发烧友,被坐在台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逗小土狗的本人亲口否认。

风格独树一帜的黑老板喜欢听粤语歌,他健谈风趣,身上有上个世纪末香港电影的独特浪漫,半长不长的头发分明是八九十年达港片里流行的风格,在莫名的气质加成下他身上穿着的地摊镂空黑T恤也显得独特,黎簇甚至亲眼见过黑眼镜在集贸商厦和一个漂亮的小护士抢打折日化,这种放在别的男人身上及其违和的场面放在黑老板身上都有种平民电影展开的味道。

虽然据黑老板本人说黎簇以上的所有感慨都被吴邪概括为“风骚”。

黎簇不太理解黑眼镜和吴邪之间有点微妙的关系,但他能看出来风骚的黑老板才是更受客人欢迎的类型,至少在黎簇去的几次,身边缠绕着一个又一个客人的总是黑眼镜,与他相比吴邪则总把自己堆在小麻将馆的沙发里,像个从晦暗里长出来的阴影,脸上写满了消极怠工。

他更愿意找个地方慢慢地抽烟,从他口中飘荡出去的烟气像是寂寞的影子,弥散在苦夏闷热的空气里。

黎簇对吴邪充满了好奇,他本身就像个谜团一样勾引着黎簇,让他抓心挠肝,蠢蠢欲动。

而即使之前的一个晚上吴邪对黎簇口出恶言,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不是每时每刻都对他不假辞色,但相比黑眼镜和吴邪其他的几个朋友表现出来的友善态度,吴邪本人对黎簇的存在十分无所谓,他态度轻慢,可有可无,每每这种不经意的流露都会让黎簇产生一种被激怒的感觉,但他们两人却也能随口聊上几句或者开一开玩笑,疙瘩哽在黎簇的心里,他们拧巴地相处着。

这么看来比起吴邪本人,黎簇和他的朋友要更熟一点,同行儿的黑眼镜,时常过来溜达的胖子王老板、会像个老妈子一样给吴邪送各种东西的房东,他们常在招待所旁边的小麻将馆里落脚,烟味儿和潮湿的味道冲进黎簇的鼻子,麻将的碰撞声和男人们谈天的声音蹿进他的耳朵,一缸浓茶水能从中午喝到半夜。

吴邪的房东姓王,叫王盟,长了张笑起来很可爱的娃娃脸,但那张嘴非常刁毒,常常激得黎簇忍不住甩出国骂,被一边儿坐着听他们说话的吴邪按头教训。

小年轻的脑门硬,吴邪就按住黎簇的脑袋弹他脑瓜崩,“嘣”的小小一声,然后是一只带着烟味儿的手在他头上一通乱揉。

黎簇没怎么被人摸过头,他的头发和他的脾气一样硬,摸起来十分扎手,黎一鸣就从来没这么做过。

性格专制粗鲁的黎一鸣从来不会把这么温和的方式当做惩罚,他家里有一间储藏室,从小就用关小黑屋的方法教训黎簇。有一次黎一鸣上班把他忘了,黎簇被关了半个白天一个晚上,活生生关出了幽闭恐惧症。但那间储藏室始终存在着,无论黎簇长到几岁,只要把他关进去,不一会儿就能等到他哭叫着求饶,往自己的自尊上扎下一刀又一刀。

每个头脑健康的人都乐意受到尊重,普遍意义上来说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是成年、有自己的家庭、受到尊重、在人群中享有相当地位的个体。

黎一鸣与黎簇是广义上的父子关系,他们之间存在着内在的家庭政治,家庭政治中的正义则被形式正义——过日子的制度框架和形式正义上的公平交往——互相尊重、彼此平等的原则贯彻所构成。

所谓过日子的制度框架,比如父母应该爱护子女,子女应该孝敬父母,通俗来说就是在家庭生活中分配角色并按照被分配角色所享有的权利、所履行的义务来生活,但在这样的分配中享有与付出的概念非常模糊,这种模糊导致形式正义中的公平交往总是会受到种种制约,即公平的解释权掌握在拥有高权力的一方手中,更渴求公平的一方往往只能得到被粉饰的“公平”。

公平可以被随意解释,需要得到尊重和权力的一方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权力,这就导致了委屈。

委屈难以排解,这是种容易隐藏但不会消逝的微小情绪,像是一根小刺悄悄扎在皮下,只有触碰到的瞬间才会释放出些微的刺痛,但不管不顾却会悄悄扩散、红肿化脓,伤害越积越多,疼痛越攒越厚,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黎簇从来都是委屈的,他比黎一鸣弱势,他始终是被摆布、被操纵、被控制的一方。

这种摆布、操纵和控制令所有父子间温情的举措都成为黎簇眼中虚情假意的折磨,但在吴邪的手下,在吴邪的掌中,黎簇却能感觉到久违的安宁,这让他心里因为家庭而翻涌的痛苦能重归静谧的深流,不再翻滚着充斥他的每一寸脉络。

黎簇并不是个蠢笨的人,他能从吴邪的态度里品出一点儿对他本人不求上进到处瞎混的恨铁不成钢,连同第二次见面时候刻毒的侮辱都有让误入的他不要再来的意思。但他贪图吴邪的举动中流露出的他缺少的男性长辈的亲昵和温厚,那一丁点儿可鄙又卑微的对温柔的贪恋裹挟着他,让他宁愿顶着吴邪不怎么掩饰的轻蔑混在红灯区里,他的行动里甚至还有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王老板第一个看不下眼,黑眼镜则让他找吴邪谈谈,黎簇回去左思右想,决心听从黑老板难得不是那么不靠谱的建议,去找吴邪聊个天,打破他们现在这种根本没关系的尴尬关系。

黎簇雀跃地想,也许他就不再这么不把我看进眼了呢。

但他选的时机却不怎么巧,吴老板今天晚上正好有生意,他拎着小摊上买来的零食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忐忑和雀跃都静止在吴邪没关上的门口。

黎簇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了,他做过难以启齿的梦,早晨起来洗过狼藉的内裤和床单,也偷偷摸摸看过杨好搞来的片子,和他爸藏的碟片是一个类型。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赤裸裸的画面,他站在招待所吴邪常常用来休息的那一间小屋门口,扎眼的肉体交缠从门缝里遮遮掩掩地露出来,让他惊慌失措又不知所措。

他本来只想找吴邪谈谈,但真的太巧了,一切都无法预料,那种仿佛能够代替黎一鸣的温情还没稳固就被最直白的生殖行为打破,黎簇的脚底像是粘在冰面上,那种仿佛稍微动一动都会扯下一层血肉的感觉令他汗毛直竖,这种情况下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只能发出气声。

提来讨吴邪喜欢的桂花藕粉热乎乎的,温度从黎簇的掌心往头顶上冒,但这种热度的熨帖还是改变不了他掌心冰凉的感受,隔音不好的门板后面传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冷汗从脖颈层层叠叠地冒出来,黎簇觉得他浑身上下的血都是凉的,此时此刻他的脸一定白得和鬼一样。

黑老板叹了口气,他领着浑浑噩噩的黎簇让他离开吴邪完全不设防的屋门,带着他走下了楼。

九月份北京夜晚的风吹进黎簇的脖子,他冷得一缩脖子,发现手里还拎着这碗热乎乎黏糊糊的甜品。

低血糖的时候应该吃点甜的。黎簇还记得苏万在他耳边念叨过得这点常识,他在黑眼镜的注视下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完了整碗桂花藕粉,勺子舀起来的东西像一堆加了半斤糖精煮烂的胶,甜腻地粘在他的食道和胃壁上,让他的五脏六腑一阵绞痛,连嘴里都在因为过分的甜腻发苦。

他装做没事儿人一样和黑眼镜打招呼回家,桂花藕粉的甜味儿像是粘在他头发上,这种甜腻的味道里吴邪的脸和吴邪的身体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黎簇终于又开始迷茫。

在这样的迷茫里,黎簇终于开始好好思考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他之前一直所以为的那种,而是其他什么他更渴望,更需要的。

但很明显短时间内他思考不出来,这个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失败的交流带给黎簇的打击是巨大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失眠到了天亮。

他的大脑一片烦乱,年轻的面孔上交织着懵懂和茫然无措,青黑色攀爬在他的眼眶,白亮的天色透过窗帘扎进他干涩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黎簇露出了一种类似于咬牙切齿的奇怪表情,但这种情态很快又消逝在怅然若失和不知名的惴惴不安中,潜伏进他漆黑又容易看清的眼底,在他的瞳孔里冒出一丁点儿咄咄逼人又战战兢兢的深色。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但黎簇的种种想法仿佛打成了毛线团还停留在前一个夜晚,闹钟炸起他浮沉的思绪,黎簇在激烈的心脏跳动里很快收拾好自己,盥洗室的镜子里照出一张年轻又茫然的脸。

他昏昏沉沉地去上课,课上所思所想却全然不受他的控制。在课堂上起起伏伏的伴奏里,他支着下巴,笔头在草稿纸上胡乱地划拉,但他下笔越来越重,笔锋终于刮破纸面,“刺啦”一声,像是火柴燃起那一划发出的声音。

由这一声黎簇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点黑暗里明明灭灭的橙红色火星,进而想到吴邪。想第一面他靠在灯柱上点起的烟。想他倦怠的姿态、沧桑的眉目,和掩住五官轻飘飘的烟雾。想他不经意的亲昵和温柔。

然后想起交缠的肢体,想到他臆想中吴邪的肉体。

这些想法时时纠缠着黎簇,日复一日,黎簇猛然发现他似乎已经养成了常往朝阳北路跑的习惯,这个习惯是如此地不好改正,和他总是莫名想起吴邪纠缠的躯体一样难以戒除,纠结在他心里。

黎簇明白,直到他能够理清他的想法为止,这大概将要成为一个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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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